(1)……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打下了堅實基礎。(習近平,2017b:84) …laying the foundation for moderate prosperity throughout the country. ( Xi Jinping,2017:88)通過逆向體認可發現原文由“建成、小康社會、打基礎”等概念組成,并構成了一個概念隱喻“實現小康是建筑某物”,這種普遍性的概念隱喻具有較強的跨文化共性,譯者根據其百科知識及人生經驗等因素進行隱喻映射后,可快速在目標語中找到存在“共享體認”的概念隱喻:REALIZING STH IS BUILDING STH。因此,譯文采用了 laying the foundation for…對這個概念隱喻進行例示,為受眾帶來相似且可接受的“體認”,譯者只需對“小康”作出合理的解釋即可。
(2)吸收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習近平,2020:76) We should learn from all the achievements of human civilization…(Xi Jinping, 2020:98)通過逆向體認及原文與譯文的對比可發現,二者由不同的概念隱喻構成,原文的概念隱喻為“成果是食品”(吸收食品營養),譯文的概念隱喻是 ACHIEVEMENTS ARE PEOPLE(learn from people),表面看來,二者并無共享之處,但“食品”與 people 卻存在著共享體認,即二者都有“使事物進步或上升的能力”,如食品所包含的營養可使生物(向上)成長;people 也有使事物上升的能力,此外,“吸收食品營養”與 learn from people 還包含了“物質從外到內移動”的共性,因此,譯者實際上通過“等價代換”(譚業升,2012:140)的方式構建譯文的概念隱喻,實現了譯文與原文意義的互通。
3.2 以 ICM 為基礎
ICM,即理想化認知模型,是由多個相關的認知模型(CM)所組成的具有格式塔(完型)性質的復雜認知模型(Lakoff,1987:68),具有人類認知的普遍性,其中所包含的與 CM 有關的意象及對應的概念實體可通過轉喻的方式被相互激活,所以可將 ICM 視為認知翻譯單位來分析并處理與意象有關的翻譯。(3)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習近平,2020:70) We are like examinees sitting the tests posed by this era, and the people will review our results.(Xi Jinping,2020:92)原文中的三個意象:出卷人、答卷人和閱卷人會激活譯者心智中關于考試的 ICM 以及出卷、答卷和閱卷的 CM,而新語境會使譯者通過轉喻激活新的 CM 及對應概念:帶來考驗、完成考驗和審閱完成情況。譯文保留了“答卷人”的意象 examinees,以激活受眾心智中關于考試的 ICM,并結合 tests,review 及相關行為主體 era 和 people 進一步激活 ICM 中關于考驗的 CM,原文和譯文都采用了較為具體的語言例示,這符合“具體優于抽象(CONCRETE OVER ABSTRACT)”的轉喻喻體使用原則(Radden & Kövecses,1999:45),因為對于人類的身體認知來說,具體事物要比抽象事物具有更大的凸顯性。需注意的是,原文的意象是以名詞形式出現的,而譯文則采用了名詞,過去分詞短語和動詞的形式,語法結構的改變有可能會對讀者心理感受產生影響,因為從心理語言學和神經語言學視角來看,名詞比動詞更加具體,更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在反應時上,名詞顯著長于動詞……動詞理解比名詞理解更快,而且更加自動化”(馮駿,2015:74)。然而譯文與原文 ICM 之間存在共享體認,所以心理感受的變化在此處并未影響譯文的可接受性。然而,由于體驗環境及社會文化的局限性,并非所有的意象和概念實體都會在目標語中產生共享體認,中國數千年的文化積淀也會使其具有厚重的文化負載,故而超出了目標語受眾原有的認知界限。此外,中央文獻的原文本所包含的文化意象及政治概念的構建也往往會受到主流政治話語的影響。20 世紀以降,中國經歷了多次主流政治話語的更替,清末民初的救亡啟蒙、五四運動時期的文化復興、30 至 40 年代的抗戰建國、70 年代末的改革開放以及 21 世紀后中國的飛躍式發展,尤其是十九大以后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及人類命運共同體等主流政治話語,始終引導并規范著社會文化、語言形式及政治概念的內涵,而目標語受眾對這些政治話語所知甚少,原文本所包含的體認有時難以被目標語受眾所共享,針對此種情況,我們仍可采用以 ICM 為基礎的翻譯路徑。由于 ICM 具有無限性及構建 CM 網絡的傾向(Ungerer & Schmid,2008:50),而 CM 是意象圖式結合相關語境(context)所形成的抽象認知結構,所以 CM 與 ICM 的關系可被表述為如下模式: CM= Image Schema+Context1/Context2/Context3/Context4… ICM=CM1+CM2+CM3+CM4… ICM 中所包含的 CM 及其中的語境越多,被理解的可能性就越大,相互交織的 CM 網絡中必定存在著某種轉喻鄰接關系(metonymic contiguity),使得相鄰接的 CM 或整體 ICM 具有心理可及性,故譯者可根據新的語境,對具有鄰接關系的 CM 或整體 ICM 作出語言例示,以激活目標語受眾對于譯文的體認,進而使譯文具有心理可及性。
(4)欲知平直,則必準繩;欲知方圓,則必規矩。(習近平,2017b:181) Nothing can be accomplished without regulations and rules.(Xi Jinping,2017:198)通過逆向體認可發現原文凸顯著兩個鮮明的意象:準繩、規矩。在原語境《呂氏春秋》中分別表示測量平直與否的水準墨線和確定方圓與否的圓規矩尺。雖然意象也通過體驗而生成,但它僅是在特定場景之內形成的體驗性經驗的心智表征(Croft & Cruse,2004:44),具有很強的文化特異性及語境依賴性,這兩個意象在跨文化理解中容易遇到阻礙,因此目標語中的對應意象 leveling instruments 和 compasses 不會給受眾帶來共享的體認。鑒于此,我們將意象放到更為抽象概括的 ICM 中,結合新的語境進行分析。在新語境中,“準繩和規矩”可表示“規范黨內政治生活的紀律和規矩”, 即 CM1 中的 Image Schema 與 Context2 結合后變為了 CM2,并在新語境中得以凸顯,原因在于一個概念實體可使相同 ICM 中的另一個概念實體具有心理可及性(Radden & Kövecses,1999:21),CM1 與 CM2 之間構成了部分指稱部分的轉喻鄰接關系,原文通過“準繩和規矩”來指稱“紀律和規矩”,因此譯者以 regulations and rules 作為語言例示,以凸顯通過轉喻所激活的 CM2(紀律和規矩),使得原本不具有共享體認的概念在目標語中具有了心理可及性,使受眾獲取了間接的共享體認。
3.3 以意象圖式為基礎
意象圖式源于人類對外界的身體認知,“這些圖式是我們用概念隱喻感知抽象世界所需的媒介”(葉子南,2013:34),是心智思維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人的感官知覺并無太大的文化差異,意象圖式中的共享體認便可使得以此為基礎的源語文本具有較強的跨文化互通性,故意象圖式也可成為逆向體認過程中的認知翻譯單位。(5)……全黨同志一定要不忘初心、繼續前進all party members should never forget why we started out and continue marching forward.(Xi Jinping,2017:33)譯者通過逆向體認會發現原文所包含的“初心”、“前進”等概念凸顯著“始源 -路徑-目的地”的意象圖式,雖然人們的走路方式以及路周圍的環境有所不同,但身體經驗與所獲得的認知結構卻是相似的:人在走路時有起點(始源)、路徑及終點(目的地),作為由經驗和信息組成的抽象認知結構,意象圖式有著較強的跨文化共性,譯者通過隱喻映射很容易找到目標語中具有共享體認的意象圖式:Source-PathDestination Schema,故而在譯文中使用 started out 和 marching forward 等詞凸顯該意象圖式。
(6)……領導干部要胸懷兩個大局……(習近平,2020:77) …leading officials should have two factors in mind…(Xi Jinping,2020:99)通過分析可發現原文是一個以“容器圖式”為基礎的語言表達,由于人的身體中有器官、血液、骨骼等,所以人們都有將身體視作容器的經歷,語際間的共享體認較為明顯,故譯者通過隱喻映射,在目標語中找到了 Container Schema,并用 have…in mind 將其表達出來。通過三種翻譯路徑并結合逆向體認原則對上述譯例的分析可發現,譯文表達既沒有過度體現譯者主觀意志,更沒有過度改寫原文,這是因為對于中央文獻的譯者來說,即便共享體認作為譯文可接受性的基礎,在譯文構建過程中為譯者提供了認知參照點,但具體的譯文表達還需取決于贊助人目的,國家間的地緣政治關系,讀者審美取向及詩學傳統等諸多因素,同時,嚴格的組織紀律、政治覺悟也會創造出 “約束力”以遏制對原文的多重解讀以及譯文無限增長的意義。